"茅君颇用事,人手称神工。"陈献章擅长茅笔书,这在书法史上早已成为美谈。然而他何以要选择茅笔作书,却又未必尽人皆知,内中自有其客观方面和主观方面的原
因。
自古岭南无佳毫,学子惟以雉羽、雁羽、丰狐将就用之。陈槱《负喧野录》曰: "韩昌黎为毛颖传,是知笔以兔颖为正。然兔有南北之殊,南兔毫短而软,北兔毫长而劲……闽广间有用鸡羽、雁翎等为笔,余尝用之,究其软弱无取。"梁同书《笔史》曾录:"雉毛,《博物志'山》:'岭外少兔,以鸡雉毛亦妙。'《树萱录》:'番禺诸郡为笔, 或用山雉、丰狐之毫。','即使到了明代,广东一带欲购兔毫、狼毫仍感不易,代之用雉毫、狐毫者还十分普遍。陈献章也不例外,亦曾为缺佳毫而苦恼过。这是因为杂毫有软弱的缺陷,无法达到"动上求静"、"刚而能柔"、"形立而势奔"的书体要求的。于是, 陈献章遂作多方面的尝试,终于被他找到劲而有力,笔锋能依据需要捣至任何长度,且俯拾皆是的茅草做笔,创下"笔势险绝,如惊蛇投水;笔力横绝,如渴骥奔泉。其峭劲似率更,其轩昂似北海,其豪放又似怀素也"⑩的茅笔书法。的确,借助茅笔粗犷、劲健的特性,抒发质朴、自得的志趣,更显真率、自然。我们试以其非茅笔书《中秋诸友携酒饮白沙,时余有征命将行诗卷》和茅笔书《种蓖麻诗卷》作一比较:前者虽也达到刚中带柔、拙中寓巧的境界,但略感欠势。后者则不同,得茅笔的夸张、放大,"放而不放,留而不留"的特征愈加鲜明,字体显得劲健、沉着,气势磅礴,且兼具法度,为毫颖所不能。陈献章的茅笔书使台阁体、复古体在它面前尽现甜熟、软弱;又明显高于张弼等人求势不重法,偏于狂放、流肆的狂草体,诚为大家风范。茅笔书是使陈献章书法处于反复古派书体中,又超然于反复古派书体之外,独树一帜的标识。人们甚至是以茅笔书作为陈献章书法艺术的代名词。
因此,祝台明有《奴书辨》中对反复古派书体"走也狂简,良不合契,且即肤近"的指责,应与陈献章无涉。
茅笔为陈献章赢得了声誉,陈献章也偏爱茅笔并寄予厚望。在《得肖文明寄自作草书至》诗中云:"草圣留情累十春,熙熙穆穆果何人,如今到处张东海,除是谭生解识真。魏晋名家是一关,前驱黄米未知还,却疑醉点风花句,四海于今几定山。束茅十丈扫罗浮,高榜飞云海若愁,何处约君同洗砚,月残霜冷铁桥秋。"从中可见白沙先生对家家"张颠"的现象颇不为意,但他不斤斤于眼前,相反,却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法源头上。"魏晋名家是一关,前驱黄(庭坚)米(芾)未知还","束茅十丈扫罗浮,高榜飞云海若愁"。常言道:晋人尚韵,唐人尚法,宋人尚意。这里,陈献章认为尚意的宋人书艺已然超越唐人,而可直接冲击魏晋统序。
这既表明了陈献章的审美取向,同时也流露出其欲以茅龙笔作法宝,在前人"未知还"的道路上奋勇前进的壮志和信心。有关茅笔的诗句,在《白沙子全集》中还有不少,如《观自作茅笔书》诗:"神往气自随, 氤氳觉初沐。圣贤一切无,此理何由瞻。调性古所闻,熙熙兼穆穆,耻独不耻独,茅锋刀荃秃。"又《答蒋方伯诗》:"笔下横斜醉始多,茅龙飞出右军窝。如何更作山阴梦, 数纸换公双白鹅。"等等。热衷于运用茅笔书写,已不仅仅是出自缺佳毫的客观原因了,而是陈献章用以鸣世、欲超越前贤的、爱不释手的良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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